北渚

白河 Ⅰ—Ⅲ

白河   黄金年代  Ⅰ—Ⅲ

   

    请把你的心给我,与我为伍,这个世界太残酷了,我有些害怕。①

                    

    Ⅰ

    我是伊万·布拉金斯基,我快死了,离我死还有二十四个小时。我躺在床上,嘴里还残留着甜腥的药味,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我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顶,开始回忆我三十九年的人生。

    我侧过头,忍着腹部一阵强似一阵的绞痛,强迫自己回想起少年时的事,而那对我来说实在太远了——有二三十年了,我的思绪在模糊的回忆里越发昏沉。

     那是一个火一样的黄金年代。

     伊万是在一个盛夏启程去复活城的,起点就在白河公国的别林城。大公一家在夏天时都住在萨赫庄园中,享受白河难得的温暖。

     从伊万的房间里望出去,能看见那一片青蓝的河水,在视线的尽头化作一道模糊的直线,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白光。那时他以为这就是全部了。

     白蔷薇的香气充盈着整个房间,奶白色的纱幔在窗前轻快的飞舞。伊万手忙脚乱地把书架上的书塞进行李里,维克多站在门口,微微皱了皱眉。

     “你最好快点。”他说着走进了房门,“那些杂碎真够让人窝火的——琼斯大概是在狩猎的时候撞坏了脑子,以致于他充满污垢的身体不能对一些事情做出一些对你我都好的选择……”维克多阴沉着脸,几个衣着华丽的仆役把大大小小的包裹搬了出去。伊万整理好自己的衣领,有些局促的站在维克多面前。

     “……父亲,我准备好了。”伊万赶紧抬头面对着维克多。他的父亲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大跨步走出了房间。他的步速比以往快许多,因此伊万只能小跑着跟上。

      “你离开后只有一年才能回来一次,在复活城你的一切都会被监管——尤其你还是我的儿子。别指望那个老东西会有什么善心,一切都得靠你自己去争取。波诺弗瓦、贝什米特,都应该打好关系……至于柯克兰,他们就是皇室的继承制走狗……不管怎么说,你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才是……”

      父亲的话较往常相比格外多,态度也更加烦躁,伊万不知道为什么。他小心翼翼的跟在维克多身后,盯着父亲脑后摇来摇去的一小簇头发发神。

     维克多突然停了下来,“你看来在走神。”他低下头揉揉眉心,“……你,我没什么别的事让你在这几年里做了,别惹麻烦就好,作为白河公国第一顺位继承人。晚宴我会和你一起参加,但那之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想,我亲爱的万尼亚……”

     伊万低低的应答了一声。

     我像个旁观者看着这段回忆。我当年可真听话,我躺在床上怔愣的想。那时维克多的脸几乎和我现在如出一辙,在雾一样的回忆里突兀的显得清晰。

   “娜塔莎和冬妮娅呢?”伊万忍不住问。他的随身管家爱德华比他稍大,也只是摇头。“大概大公让他们回丹斐堡了。”他说。

     很快,父亲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影子,连带着整个庄园都消失在地平线后,成为隐约的影子。

     马车在大道上疾驰。

     风越来越大了,卷过草地和森林,向上翻飞,推动着灰白的云层在天空中轻灵的飘动,遮住白日。但仍有一大片的光辉洒落下来,近乎无色,带着些微的苦涩溶进他的身躯。

     伊万突然有些瑟缩了。

     有人提醒他,他才转过身,顺从的下了马车,从这个叫卡戎的小港口乘船前往伊文瑟贝帝国的王领。港口的劳工见了这支小小的队伍,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我们未来的王。”他们说。

     “……作为白河的孩子……完整的回来。”

      伊万在船尾,风吹动他雪白的衣角,白色的巨帆像是天鹅的胸脯一样鼓胀着,在海面劈开一条白线,云仍在变换着。

     他抹了抹眼睛,满手都是咸涩的泪。

     枕头上不知何时起全是泪水,我有些恍惚了。多么遥远啊……那时我们都还是最初的样子。

     我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踉踉跄跄走着,去点燃一盏油灯。我把它放在床边,看着那一小簇火焰在不断的摇曳,明明灭灭飘忽不定。我的身后投射出狰狞的巨大影子。

     城堡里记得这事的人不超过两个——二十四年前我小心翼翼的走进了复活城,再也没有回过头。

     我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夜空,黑得森冷逼人,无星无月。

     我感受着肉体的缓缓死去。

     到达复活城的时候夜幕已然降临,整座城市燃着明亮的灯火,大道行驶着辆辆奔赴王宫的马车,不乏有和他一样从封地千里迢迢赶来的勋贵。人们脸上的微笑几乎可以把角落那里瑟缩的乞丐淹没——人们认为那些都可以忽略掉。社会的渣滓没有资格参与进来。您说那些?没办法,贱民就是贱民。那个巷尾卖花的姑娘甜甜笑着回答,递给脸红的爱德华一束红山茶,那花在她雪白的手上像是燃着的火焰。

     伊万在旁边微笑看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那个被谈论的乞丐在这个欢乐的日子里静悄悄的死在了道路旁,人们走过他。

     爱德华的脸一下子白起来。

     白河很少看得到这样的景象,哪怕是丹斐堡也是一样,丹斐堡的夜晚是静谧的,雪松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像是浓稠的纯银从树顶缓缓流淌下来。

     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是白河公国来的吗?……嘿,你好啊。”那人说。

     “……是的,你好。”伊万和他只隔着一层玻璃,他能看见那个少年流苏一样的睫毛在扑闪扑闪,石榴红的嘴唇很快的微笑起来,长得格外风流。

     “我是弗朗西斯·波诺弗瓦,我也听说过你——父亲告诉过我,你是布拉金斯基大公的孩子。——亚蒂!快来!看看是谁?”

     是亚瑟·柯克兰,早有闻名——父亲口中王室旁系家族,他暗暗警戒起来。

    “很高兴遇见您。”沙金发色的半大少年走了过来,伊万和他对视一眼,感到了清晰的审视之意。他们最后还是握了握手。

      弗朗西斯·波诺弗瓦,亚瑟·柯克兰。

      他悄悄念了念这两个名字,折服于其曲折的发音,“我也是,阁下。”

      这是崭新一年的前一日,青铜色的天空被烟火照的格外斑驳,火花在半空中四散飞溅出杂乱无章的光斑,新生活即将开始,而此时离伊万的少年时代结束还有三年之久。

     金发碧眼的王太子已然在大殿里等待了,他是那么的飞扬跋扈,那么的张狂,和现在完全一样。他可是世界的中心呵——

      在我死前二十三小时,我这么自言自语道。

      ……冷啊。

      There are only two tragedies in life: one is not getting what one wants, and the other is getting it.

生活中只有两个悲剧:一个是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另外一个是得到了你想要的。②

     Ⅱ

     我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我的前半生风调雨顺,现在虽然糟糕不到哪儿去,但也足以让我迅速结束我的少年时代。我本该和父亲安排好的女贵族现在马上立刻结婚,但我爱上了我的宿敌,我的臣下。

     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让人尴尬。当年我们异常鲁莽,全然没有考虑这么多,以致于后来无法承受各种如此的打击。

     在我十八岁时,我根本没有想过要和我的爱人在战场上以敌方首领的身份相见,我向神起誓绝没有这事——但是前几天我亲口说出要把他斩首的话。

     如今战事很僵持。他从前线下来后,娜塔莎·维克多洛夫娜·布拉金斯基——这个女人却堂而皇之的走上了前线——她就是那个我父亲钦定的女贵族。但现在,用她的话来说,“让这些鬼玩意儿滚吧,去他妈的。”

     我也这么想。

     这天夜里,我躺在小丹露宫皇帝的大床上,不想批阅军务和国事,只想在床上静静待一会儿,不知怎的心脏隐隐抽痛了起来,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光着脚爬起来喝了点葡萄酒。身体很快沉沉睡去,但我的思维却向以往穿梭。

     “很荣幸见到您,尊敬的殿下。”他那时还没有现在这样高,瘦瘦小小的样子,苍白着一张小脸,显得他醺沉的紫罗兰色眼睛越发深邃。白色的毛领把他的脸淹没了一半,暗蓝色的披风直垂到脚踝,衣饰上绣着繁杂的图案,在烛光下闪烁着金银独有的奢靡光泽。

     艾伦用杯子叩了叩椅背,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哦……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伊万!”

     艾伦又把刚刚的事做了一遍,声音更大了。

     “呃……我是说,很高兴见到您,布拉金斯基阁下。”我有些慌张的看了看艾伦,转过头来却发现伊万嘴角噙起一个笑,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他柔声说——

     当的一声巨响,门扉被撞开了。雕刻着繁多的黄金玫瑰的巨门象征着至高的皇权,艾伦硬着一张脸,提起他的佩剑就蹭蹭向门口走去,那件中看不中用的红披风被拖着走得灰扑扑的,上面挂着的梨型珍珠摇摇欲坠。他的头上还带着皇帝的宝冠,黄金的玫瑰花枝栩栩如生,红宝石用来作为玫瑰的花蕾——而那宝石艳丽得比血有过之而无不及,像是随时都会流淌过他的眼睛,他的脸颊。他用黄金的镂空剑鞘死死抵住来者的胸膛,不让他前进。③

     所有人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了。但伊万拿起一小杯酒,却准备喝起来,表情平静安详。

     父亲不让我喝酒。

     于是我死死把他的手摁在桌上,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小丹露宫规定,未成年禁止饮酒。”我说。他脸上一片不可思议和吃惊。他摇着头,嘟囔着,尝试拿起酒杯。

     “我可以。”他说。

     “你不可以。”我说。

     此时艾伦正以一副极为咄咄逼人的姿态把剑鞘抵在伊万他父亲身上。艾伦和维克多现在都极为默契的堵在门口,火花四溢,眼神如刀。

     维克多冷哼一声,把剑鞘拔出来摔在地上,露出长剑雪白的锋刃,他后退一步,艾伦却抬起剑尖,指向他的漂亮眼睛,语气极为恶劣。

     “意料之中的不敬,布拉金斯基大公。真不知道既然您为白河的繁荣昌盛日理万机,那您又怎么抽空参加集会呢?再说起来,白河公国的拖欠税款已经拖到一千二百万星币了,我姑且认为您是来还款的。……有些人整日在别人的地盘上嚣张,这可真让人无法忍受,但他理论上隶从于我——这个帝国的皇帝,而他的国家也不是一个独立的王国!”

     维克多比他更恶劣。他用我听不明白的白河地区语慢慢说了几句——看他随身仆役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反正艾伦听不懂——再用王城语言滴水不漏的糊弄过去,再重复,就我听懂的部分,很官方很正式,连我都听烂了。艾伦的脸色一黑到底,不能再差。

      我小声问伊万:“他们在说什么?”

      伊万小声对我说:“他说:‘你看起来像个乡下审美的过气演员,而不是我的皇帝’。”

     “确实。”我赞同的点头。

     “你声音太大了。”一直安静的亚瑟突然说。

      艾伦狠狠瞪了我一眼,继续回头去看维克多。

      “弗朗西斯呢?”

      “……谁知道呢。”亚瑟表情有些不高兴。

      “劳驾,让开好吗?我进不去了。”尼可拉斯非常无奈的对维克多说,“还有您,陛下。”他补充说,朝艾伦行了个礼。弗朗西斯钻了进来,把弗朗索瓦甩在身后,紧跟着的还有贝什米特家的大少爷以及费尔南德斯两兄弟。

      谈判要开始了,先前的剑拔弩张在彻底翻脸前不过是玩笑罢了。我拉着那些和我一样半大不小的少年,去了属于我们的房间,疯玩了一个晚上。喝酒,纵马于夜色之中,飞奔在湖边的大道上,彼此试探,真心假意。

      这就是我记不起来那天发生的事的原因啊。我叹气。

     人生第一次喝酒后,我悲哀的发现自己是唯一的半杯倒。但现在,这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过去的事情唯一可爱之处就在于它已经过去。④

     Ⅲ

     亚瑟·柯克兰,我。

     我躺在床上思考着这两个词之间的关系。此时已经临近午夜了,猫头鹰在干枯的树枝上号叫着,像是弗朗索瓦丝在葬礼上痛哭的声音,但粗哑得多,也更加捉摸不定。

     我用瓷匙搅了搅杯中剩下的红茶,将其一饮而尽,茶水已经冷透了,只尝得出苦涩的味道,我像是在吞咽咸涩的泪水似的缓缓饮下。

     起身,我走起路来总是一瘸一拐的,右脚钻心的疼。

     ……啊,外面下雨了。

     我听见细密的雨声悄然溶进夜色,随后越来越急促,劈落在玻璃上。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风,墨绿的影子在舞成了一个个诡秘的影子,一切光亮被全然淹没在厚重的灰蓝云层中。

     十三年了。

     忌日快乐。我把手放在心脏处,感受着它有力的鼓动,一次又一次,永无止境。这让我回忆起一些相当不好的事,它们格外糟糕,尽是权势、恶臭、背叛,觥筹交错、暗杀、死亡。

    我思念你。我悲哀的想着,我思念你。

    亚瑟·柯克兰。自信点,你可以。

    都过去了。

    胜利者是你。

    是你。

    深黑的木烟斗冒出稀薄的白烟,我把烟斗往桌上磕了磕,落出一小堆余烬。我沉思起来。

    ……

     几十年前,我随父亲正式来到复活城觐见当时的皇帝艾伦·F·琼斯。即使我之前以皇室姻亲的身份来过这,但这无疑是不同的。父亲选择让我以继承人的身份前来——这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蜜糖加毒药,因为我不得不被迫在这三年快速的成长起来,以便在返回领地之后更好的面对父亲的猜忌和异母兄弟的争权夺利。

     查理对此毫无表示,即使他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子,但他只是在晚餐时分享受着他的小牛排浇果酱,什么也没说。但斯科特对我非常生气,对父亲让他去白河大公国驻留的决定格外不满,再加上所有人都忘了他母亲的忌日——这让他看起来很是脆弱。

     父亲一贯只是很玩味的看着我们,我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看着我,就像个疯子,我从来都这么想。他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他的子嗣来看,他只是把我当一个乐子,一场正在进行的喜歌剧。

     我们在一个月以前就在瑞瑟雷克顿暂住,它另一个名字叫复活城。父亲对王城的剧院很感兴趣,他毕竟是“一位醉心艺术的殿下”。他委托老朋友预留了一个包厢,把我生拉硬拽过去。

     “艺术,”他说,“没有任何意义,但给人带来快乐。给我带来快乐。”他强调,眯起他天蓝色的眼睛笑了起来。他哼着歌,没有故意跑调,也没有添加稀奇古怪的歌词,他难得心情很好。而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

      “……你,圣洁的大厅,我再次来到向你致意。”⑤

     剧院的包厢里挂着盛满谷物稻穗的丰饶角,我掀开墨绿的绸缎,此时舞台上已经开始表演起了暖场的芭蕾——贵族的一大特点就是姗姗来迟,哪怕只是个男爵。

     门被轻轻敲了几下,剧院的老板走了进来,以一种非常严肃的口吻说到:“阁下……”

     “奥利弗·柯克兰。”

      是另一个男人的低嗓音。

     于是 那个中年男人默默退走了。

      父亲……奥利弗纹丝未动,目光仍然聚焦在窗台处,仍是漫不经心的看着他的芭蕾表演。

      “这表演很劣质,为什么要看。”那随后走进来的男人这样质问道。他穿着宝蓝色的丝绒夹克,背心上有一颗玲珑的钻石在轻轻摆动。他的五官精致,却又显出一种没来由的冷酷感。

     “我听说‘μ’要把小‘μ’带来了。”奥利弗换了个姿势,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

     “他的孩子比Gigi还高。”那男人说,“和他几乎一模一样,我几乎都看不见尤都西雅的影子了。”

     “是不是她的孩子还两说。”奥利弗冷哼一声。

      此时剧台的帷幕已经拉开了。女主角上场,开始咏唱。

      我坐立不安。

      我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想法,就像是……

     ……像是……?

     ……?

     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思想和我的身体仿佛一起冻结。

     我不能动。

     魔法。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过惊恐,奥利弗看了我一眼。我听见谁说,“没必要。”

      我被请出了房门,但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我更好奇了,试着再回头看一眼。说也奇怪,当我被父亲粗鲁地推出房门的时候,我就能活动了。

     “接下来就是大人的话题了……亚蒂,自己去玩吧,带上Gigi。”奥利弗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我突然想起这个名字了,我很早之前见过她,是一位可爱的小姐,穿着蓝色的长裙,规规矩矩的行礼,眼睛却古灵精怪,是波诺弗瓦家的老大,各种意义上。

      门轰然关闭。

     “愚行。”咬牙切齿的声音。

      接着什么也没有了。

      我在门外踌躇了一会儿,转过头却看见那位“Gigi”看着我。

      他看上去不再雌雄莫辨,却是一位英俊的少年人,目光流盼时已有了他父亲的风姿。“晚上好,亚瑟。”他朝我眨眨眼,看着我,大笑起来。

      “等等,”我后退一步,喃喃自语道,“弗朗西斯?你就是Gigiiiii——”

       Gigi,弗朗西斯。

      父亲老友的可爱小女儿,弗朗西斯。

      讨厌的蠢货,弗朗西斯。

      青蛙,弗朗西斯。

      ——!

      我瞪大双眼,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再开口了。

      “你的脸色像吞了只青蛙一样绿。”他最后这么评价。Gigi,或者说弗朗西斯,他笑弯了眼睛。

      青蛙不就是你吗?我在心里这么反问。




①:王尔德,《渔夫和他的灵魂》。

②:来自王尔德。

③:古罗马,玫瑰意喻“秘密之下”。

④:来自王尔德。

⑤:瓦格纳,《唐豪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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